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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9章 到笫二曰
 诗曰:玉钗重合两无缘,鱼在深潭鹤在天。得意紫鸾休舞镜,传言青鸟罢衔笺。金盆已覆难收水,玉轸长笼不续弦。若向蘼芜山下过,遥将红泪洒穷泉。

 话说西门庆见李瓶儿服药无效,求神问卜发课,皆有凶无吉,无法可处。初时,李瓶儿还[门乍][门争]着梳头洗脸,下炕来坐净桶,次后渐渐饮食减少,形容消瘦,那消几时,把个花朵般人儿,瘦弱得黄叶相似,也不起炕了,只在褥上铺垫草纸。恐怕人嫌秽恶,教丫头只烧着香。

 西门庆见他胳膊儿瘦得银条相似,只守着在房内哭泣,衙门中隔去走一走。李瓶儿道:“我的哥,你还往衙门中去,只怕误了你公事。我不妨事,只吃下边的亏,若得止住了,再把口里放开,吃些饮食儿,就好了。

 你男子汉,常绊在我房中做什么!”西门庆哭道:“我的姐姐,我见你不好,心中舍不的你。”李瓶儿道:“好傻子,只不死,死将来你拦的住那些!”

 又道:“我有句话要对你说:我不知怎的,但没人在房里,心中只害怕,恰似影影绰绰有人在跟前一般。

 夜里要便梦见他,拿刀杖,和我厮嚷,孩子也在他怀里。我去夺,反被他推我一,说他又买了房子,来了好几遍,只叫我去。只不好对你说。”西门庆听了说道:“人死如灯灭,这几年知道他往那里去了!

 此是你病的久,神虚气弱了,那里有什么魔魍魉、家亲外祟!我如今往吴道官庙里,讨两道符来,贴在房门上,看有祟没有。”说毕,走到前边,即差玳安骑头口往玉皇庙讨符去。

 走到路上,见应怕爵和谢希大,忙下头口。伯爵因问:“你往那里去?你爹在家里?”玳安道:“爹在家里,小的往玉皇庙讨符去。”

 伯爵与谢希大到西门庆家,因说道:“谢子纯听见嫂子不好,唬了一跳,敬来问安。”西门庆道:“这两身上瘦的通不象模样了。

 丢的我上不上,下不下,却怎生样的?”伯爵道:“哥,你使玳安往庙里做什么去?”西门庆悉把李瓶儿害怕之事告诉一遍:“只恐有祟,教小厮讨两道符来镇。”谢希大道:“哥,此是嫂子神气虚弱,那里有什么祟!”

 伯爵道:“哥若遣也不难,门外五岳观潘道士,他受的是天心五雷法,极遣的好,有名唤着潘捉鬼,常将符水救人。哥,你差人请他来,看看嫂子房里有甚祟,他就知道。你就教他治病,他也治得。”

 西门庆道:“等讨了吴道官符来看,在那里住?没奈何,你就领小厮骑了头口,请了他来。”伯爵道:“不打紧,等我去。

 天可怜见嫂子好了,我就头着地也走。”说了一回话,伯爵和希大起身去了,玳安儿讨了符来,贴在房中。晚间李瓶儿还害怕,对西门庆说:“死了的,他刚才和两个人来拿我,见你进来,躲出去了。”

 西门庆道:“你休信,不妨事。昨应二哥说,此是你虚极了,他说门外五岳观有个潘道士,好符水治病,又遣的好,我明早教应伯爵去请他来看你,有甚祟,教他遣遣。”李瓶儿道:“我的哥哥,你请他早早来,那厮他刚才发恨而去,明还来拿我哩!你快些使人请去。”

 西门庆道:“你若害怕,我使小厮拿轿子接了吴银儿,和你做两伴儿。”李瓶儿摇头儿说:“你不要叫他,只怕误了他家里勾当。”西门庆道:“叫老冯来伏侍你两儿如何?”

 李瓶儿点头儿。这西门庆一面使来安,往那边房子里叫冯妈妈,又不在,锁了门出去了,对一丈青说下:“等他来,好歹教他快来宅内,六娘叫他哩。”

 西门庆一面又差下玳安:“明早起,你和应二爹往门外五岳观请潘道士去。”俱不在话下。次

 只见王姑子挎着一盒儿粳米、二十块大饼、一小盒儿十香瓜茄来看。李瓶儿见他来,连忙教[扌刍]扶起来坐的。王姑子道了问讯,李瓶儿请他坐下,道:“王师父,你自印经时去了,影边儿通不见你。

 我恁不好,你就不来看我看儿?”王姑子道:“我的,我通不知你不好,昨大娘使了大官儿到庵里,我才晓得。

 又说印经哩,你不知道,我和薛姑子老妇合了一场好气。与你老人家印了一场经,只替他赶了网儿。背地里和印经的打了五两银子夹帐,我通没见一个钱儿。你老人家作福,这老妇到明堕阿鼻地狱!

 为他气的我不好了,把大娘的寿都误了,没曾来。”李瓶儿道:“他各人作业,随他罢,你休与他争执了。”

 王姑子道:“谁和他争执什么。”李瓶儿道:“大娘好不恼你哩,说你把他受生经都误了。”王姑子道:“我的菩萨,我虽不好,敢误了他的经?…

 在家整诵了一个月,昨了,今才来。先到后边见了他,把我这些屈气告诉了他一遍。我说,不知他六娘不好,没什么,这盒粳米和些十香爪、几块饼,与你老人家吃粥儿。大娘才叫小玉姐领我来看你老人家。”

 小玉打开盒儿,李瓶儿看了说道:“多谢你费心。”王姑子道:“姐,你把这饼就蒸两块儿来,我亲看你娘吃些粥儿。”一面收下去了。

 李瓶儿吩咐:“摆茶来与王师父吃。”王姑子道:“我刚才后边大娘屋里吃了茶,煎些粥来,我看着你吃些。”

 不一时,安放桌儿,摆了四样茶食,打发王姑子吃了,然后拿上李瓶儿粥来,一碟十香甜酱瓜茄、一碟蒸的黄霜霜饼、两盏粳米粥,一双小牙筷。拿着,子如意儿在旁拿着瓯儿,喂了半,只呷了两三口粥儿,咬了一些饼儿,就摇头儿不吃了。教:“拿过去罢。”

 王姑子道:“人以水食为命,恁煎的好粥儿,你再吃些儿不是?”李瓶儿道:“也得我吃得下去是!”便把吃茶的桌儿掇过去。王姑子揭开被,看李瓶儿身上,肌体都瘦的没了,唬了一跳,说道:“我的,我去时你好些了,如何又不好了,就瘦的恁样的了?”

 如意儿道:“可知好了哩!娘原是气恼上起的病,爹请了太医来看,每服药,已是好到七八分了。

 只因八月内,哥儿着了惊唬不好,娘昼夜忧戚,那样劳碌,连睡也不得睡,实指望哥儿好了,不想没了,成哭泣,又着了那暗气,暗恼在心里,就是铁石人也不的,怎的不把病又发了!

 是人家有些气恼儿,对人前分解分解也还好,娘又不出语,着紧问还不说哩。”王姑子道:“那讨气来?你爹又疼他,你大娘又敬他,左右是五六位娘,端的谁气着他?”子道:“王爷,你不知道…”

 因使绣外边瞧瞧,看关着门不曾:“…俺娘都因为着了那边五娘一口气。…他那边猫挝了哥儿手,生生的唬出风来。爹来家,那等问着,娘只是不说。

 落后大娘说了,才把那猫来摔杀了,他还不承认,拿我每煞气。八月里,哥儿死了,他每那边指桑树骂槐树,百般称快。俺娘这屋里分明听见,有个不恼的!左右背地里气,只是出眼泪。

 因此这样暗气暗恼,才致了这一场玻…天知道罢了!娘可是好儿,好也在心里,歹也在心里,姐妹之间,自来没有个面红面赤。

 有件称心的衣裳,不等的别人有了,他还不穿出来,这一家子,那个不叨贴娘些儿?可是说的,饶叨贴了娘的,还背地不道是。”王姑子道:“怎的不道是?”

 如意儿道:“象五娘那边潘姥姥,来一遭,遇着爹在那边歇,就过来这屋里和娘做伴儿。临去,娘与他鞋面、衣服、银子,什么不与他?五娘还不道是。”李瓶儿听见,便嗔如意儿:“你这老婆,平白只顾说他怎的?我已是死去的人了,随他罢了,天不言而自高,地不言而自厚。”

 王姑子道:“我的佛爷,谁如你老人家这等好心!天也有眼,望下看着哩。你老人家往后来还有好处。”李瓶儿道:“王师父,还有什么好处!一个孩儿也存不住,去了,我如今又不得命,身底下这等疾,就是做鬼,走一步也不得个伶俐。

 我心里还要与王师父些银子儿,望你到明我死了,你替我在家请几位师父,多诵些《血盆经》,忏忏我这罪业。”

 王姑子道:“我的菩萨,你老人家忒多虑了,你好心人,龙天自然加护。”正说着,只见琴童儿进来对说:“爹吩咐把房内收拾收拾,花大舅便进来看娘,在前边坐着哩。”

 王姑子便起身说道:“我且往后边去走走。”李瓶儿道:“王师父,你休要去了,与我做两伴儿,我还和你说话哩。”

 王姑子道:“我的,我不去。”不一时,西门庆陪花大舅进来看问,见李瓶儿睡在炕上不言语,花子由道:“我不知道,昨听见这边大官儿去说,才晓的。明你嫂子来看你。”

 那李瓶儿只说了一声:“多有起动。”就把面朝里去了,花子由坐了一回,起身到前边,向西门庆说道:“俺过世老公公在广南镇守,带的那三七药,曾吃了不曾?

 不拘妇女甚崩漏之疾,用酒调五分末儿,吃下去即止。大姐他手里曾收下此药,何不服之?”西门庆道:“这药也吃过了。

 昨日本县胡大尹来拜,我因说起此疾,他也说了个方儿:棕炭与白冠花煎酒服之。只止了一,到第二的比常更多了。”

 花子由道:“这个就难为了,姐夫,你早替他看下副板儿,预备他罢。明教他嫂子来看他。”说毕,起身去了。  M.WxIAn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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