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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 夜间又着惊唬
 温秀才道:“多承厚爱,感激不荆”倪秀才道:“此是老先生崇尚斯文之雅意矣。”打发二秀才去了,西门庆陪客饮酒,吃至更阑方散。四个唱的都归在月娘房内,唱与月娘、大妗子、杨姑娘众人听。西门庆还在前边留下吴大舅、应伯爵,复坐饮酒,看着打发乐工酒饭吃了,先去了,其余席上家火都收了。

 又吩咐从新后边拿果碟儿上来,教李铭、吴惠、郑奉上来弹唱,拿大杯赏酒与他吃。应伯爵道:“哥今华诞设席,列位都是喜欢。”

 李铭道:“今薛爷和刘爷也费了许多赏赐,落后见桂姐、银姐又出来,每人又递了一包与他,只是薛爷比刘爷年小,快顽些。”

 不一时,画童儿拿上果碟儿来,应伯爵看见酥油[虫包]螺,就先拣了一个放在口内,如甘洒心,入口而化。说道:“倒好吃。”西门庆道:“我的儿,你倒会吃!此是你六娘亲手拣的。”

 伯爵笑道:“也是我女儿孝顺之心。”说道:“老舅,你也请个儿。”于是拣了一个,放在吴大舅口内。又叫李铭、吴惠、郑奉近前,每人拣了一个赏他。正饮酒间,伯爵向玳安道:“你去后边,叫那四个小妇出来,我便罢了,也叫他唱个儿与老舅听,再迟一回儿,便好去。今连递酒,他只唱了两套,休要便宜了他。”

 那玳安不动身,说道:“小的叫了他了,在后边唱与妗子和娘每听哩,便来也。”伯爵道:“贼小油嘴,你几时去来?还哄我。”因叫王经:“你去。”那王经又不动。伯爵道:“我使着你每都不去,等我自去罢。”正说着。

 只闻一阵香风过,觉有笑声,四个粉头都用汗巾儿答着头出来,伯爵看见道:“我的儿,谁养的你恁乖!

 搭上头儿,心里要去的情,好自在儿。不唱个曲儿与俺每听,就指望去?好容易!连轿子钱就是四钱银子,买红梭儿米买一石七八斗,够你家鸨子和你一家大小吃一个月。”

 董娇儿道:“哥儿,恁便宜衣饭儿,你也入了籍罢了。”洪四儿道:“这咱晚,七八有二更,放了俺每去罢了。”齐香儿道:“俺每明还要起早,往门外送殡去哩。”伯爵道:“谁家?”

 齐香儿道:“是房檐底下开门的那家子。”伯爵道:“莫不又是王三官儿家?前被他连累你那场事,多亏你大爹这里人情,替李桂儿说,连你也饶了,这一遭,雀儿不在那窠儿罢了。”齐香儿笑骂道:“怪老油嘴,汗了你,恁胡说。”伯爵道:“你笑话我老?我半边俏!

 把你这四个小妇儿还不够摆布哩。”洪四儿笑道:“哥儿,我看你行头不怎么好,光一味好撇。”伯爵道:“我那儿,到跟前看手段还钱。”

 又道:“郑家那贼小妇儿,吃了糖五老座子儿,白不言语,有些出神的模样,敢记挂着那孤老儿在家里?”董娇儿道:“他刚才听见你说,在这里有些怯。”

 伯爵道:“怯不怯,拿乐器来,每人唱一套,你每去罢,我也不留你了。”西门庆道:“也罢,你们两个递酒,两个唱一套与他听罢。”齐香儿道:“等我和月姐唱。”

 当下,郑月儿琵琶,齐香儿弹筝,坐在上,歌美韵,放娇声,唱了一套《越调·斗鹌鹑》“夜去明来”董娇儿递吴大舅酒,洪四儿递应伯爵酒,在席上杯换盏,倚翠偎红。正是:舞回明月坠秦楼,歌遏行云楚馆。

 当下,酒进数巡,歌两套,打发四个唱的去了,西门庆还留吴大舅坐,又叫鸿上来唱了一套南曲,才吩咐棋童备马,拿灯笼送大舅。大舅道:“姐夫不消备马,我同应二哥一路走罢。”

 西门庆道:“既如此,教棋童打灯笼送到家。”吴大舅与伯爵起身作别。西门庆送至大门首,因和伯爵说:“你明好歹上心,约会了那甘伙计来见我,批合同。我会了乔亲家,好收拾那边房子卸货。”伯爵道:“哥不消吩咐,我知道。”

 一面作辞,与吴大舅同行,棋童打着灯笼。吴大舅便问:“刚才姐夫说收拾那里房子?”伯爵道:“韩伙计货船到,他新开个缎子铺,收拾对门房子,叫我替他寻个伙计。”

 大舅道:“几时开张?咱每亲朋少不的作贺作贺。”须臾,出大街,到了伯爵小胡同口上,吴大舅要棋童:“打灯笼送你应二爹到家。”

 伯爵不肯,说道:“棋童,你送大舅,我不消灯笼,进巷内就是了。”一面作辞,分路回家。棋童便送大舅去了。

 西门庆打发李铭等唱钱去了,回后边月娘房中歇了一夜。到次,果然伯爵领了甘出身,穿青衣走来拜见,讲说买卖之事。

 西门庆叫将崔本来会乔大户,那边收拾房子,开张举事。乔大户对崔本说:“将来凡一应大小事,随你亲家爹这边只顾处,不消计较。”当下就和甘伙计批了合同。

 就立伯爵作保,得利十分为率:西门庆五分,乔大户三分,其余韩道国、甘出身与崔本三分均分。

 一面修盖土库,装画牌面,待货车到,堆卸开张。后边又独自收拾一所书院,请将温秀才来作西宾,专修书柬,回答往来士夫。

 每月三两束修,四时礼物不缺,又拨了画童儿小厮伏侍他。西门庆家中宴客,常请过来陪侍饮酒,俱不必细说。

 不觉过了西门庆生辰。第二早晨,就请了任医官来看李瓶儿,又在对门看着收拾。杨姑娘先家去了,李桂姐、吴银儿还没家去。吴月娘买了三钱银子螃蟹,午间煮了。

 请大妗子、李桂姐、吴银儿众人围着吃了一回,只见月娘请的刘婆子来看官哥儿,吃了茶,李瓶儿就陪他往前边房里去了,刘婆子说:“哥儿惊了,要住了。”又留下几服药。

 月娘与了他三钱银子,打发去了,孟玉楼、潘金莲和李桂姐、吴银儿、大姐都在花架底下,放小桌儿,铺毡条,同抹骨牌赌酒顽耍。

 孙雪娥吃众人赢了七八钟酒,不敢久坐,就去了,众人就拿李瓶儿顶缺。金莲又教吴银儿、桂姐唱了一套。当众姐妹饮酒至晚,月娘装了盒子,相送李桂姐、吴银儿家去了。

 潘金莲吃的大醉归房,因见西门庆夜间在李瓶儿房里歇了一夜,早晨又请任医官来看他,恼在心里。

 知道他孩子不好,进门不想天假其便…黑影中[足丽]了一脚狗屎,到房中叫梅点灯来看,一双大红缎子鞋,帮子都展污了。

 登时柳眉剔竖,星眼圆睁,叫梅打着灯把角门关了,拿大把那狗没高低只顾打,打的怪叫起来,李瓶儿使过来说:“俺娘说,哥儿才吃了老刘的药,睡着了,教五娘这边休打狗罢。”

 潘金莲坐着,半不言语。一面把那狗打了一回,开了门放出去,又寻起秋菊的不是来,看着那鞋,左也恼,右也恼,因把秋菊唤至跟前说:“这咱晚,这狗也该打发去了,只顾还放在这屋里做什么?是你这奴才的野汉子?你不发他出去,教他恁遍地撒屎,把我恁双新鞋儿…

 连今才三四儿…[足丽]了恁一鞋帮子屎。知道我来,你也该点个灯儿出来,你如何恁推聋妆哑装憨儿的?”

 梅道:“我头里就对他说,你趁娘不来,早喂他些饭,关到后边院子里去罢。他佯打耳睁的不理我,还拿眼儿瞅着我。”妇人道:“可又来,贼胆大万杀的奴才,我知道你在这屋里成了把头,把这打来不作准。”

 因叫他到跟前:“瞧,[足丽]的我这鞋上的龌龊!”哄得他低头瞧,提着鞋拽巴,兜脸就是几鞋底子。打的秋菊嘴都破了,只顾揾着抹血,忙走开一边。妇人骂道:“好贼奴才,你走了!”

 教梅:“与我采过来跪着,取马鞭子来,把他身上衣服与我扯去。好好教我打三十马鞭子便罢,但扭一扭儿,我打了不算。”

 梅于是扯了他衣裳,妇人教梅把他手扯住,雨点般鞭子打下来,打的这丫头杀猪也似叫。那边官哥才合上眼儿,又惊醒了,又使了绣来说:“俺娘上覆五娘,饶了秋菊罢,只怕唬醒了哥哥。”

 那潘姥姥正[扌歪]在里间炕上,听见打的秋菊叫,一骨碌子爬起来,在旁边劝解。见金莲不依,落后又见李瓶儿使过绣来说,又走向前夺他女儿手中鞭子,说道:“姐姐少打他两下儿罢,惹得他那边姐姐说,只怕唬了哥哥。

 为驴扭不打紧,倒没的伤了紫荆树。”金莲紧自心里恼,又听见他娘说了这一句,越发心中撺上把火一般,须臾,紫[氵强]了面皮,把手只一推,险些儿不把潘姥姥推了一。便道:“怪老货,你与我过一边坐着去!

 不干你事,来劝什么?什么紫荆树、驴扭,单管外合里应。”潘姥姥道:“贼作死的短寿命,我怎的外合里应?我来你家讨冷饭吃,教你恁顿摔我?”金莲道:“你明夹着那老[必]走,怕他家拿长锅煮吃了我!”

 潘姥姥听见女儿这等擦他,走到里边屋里呜咽咽哭去了,随着妇人打秋菊。打够二三十马鞭子,然后又盖了十栏杆,打的皮开绽,才放出来,又把他脸和腮颊都用尖指甲掐的稀烂。

 李瓶儿在那边,只是双手握着孩子耳朵,腮边堕泪,敢怒而下敢言。西门庆在对门房子里,与伯爵、崔本、甘伙计吃了一酒散了,迳往玉楼房中歇息。到次,周守备家请吃补生日酒,不在家。

 李瓶儿见官哥儿吃了刘婆子药不见动静,夜间又着惊唬,一双眼只是往上吊吊的。因那薛姑子、王姑子家去,走来对月娘说:“我向房中拿出他被的一对银狮子来,要教薛姑子印造《佛顶心陀罗经》,赶八月十五岳庙里去舍。”  M.WxIAn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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