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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 情天剧变
 冷月凄、寒风削厉,一声长啸,划破夜空,传送甚远。啸声震撼心弦,悲怒中含蕴无比杀机。吕冰和刘智、纪庆,正徘徊在歧路口,不知何所适从,闻声喜道:

 “是公孙大哥的信号,我们赶快去。”三人略辨啸声来处,急忙寻去。里许路外,几株枯树前,断体残肢,狼藉一片,霍弃恶一行,正在避风处敷药裹伤,其中以梅苓、玉莲伤得最重,全都成了血人。三人一到,灵姑即道:

 “启哥刚走,着冰弟随我赶去,刘纪二兄协助霍大哥,护送伤者回山口镇,经过蝎子沟时,要特别小心。”待完毕,立刻招呼吕冰,飞纵而去。待二人踪影消失,纪庆问道:

 “霍大哥,莫非发生了意外?”霍弃恶道:

 “范凤这个畜牲,把庄小姐拐走了,我们来得晚了一步,仅把尊夫人和霜妹救了下来。”刘智怒道:

 “匹夫简直不是人,纪兄,我们也赶去。”霍弃恶喝道:

 “不准去,启弟临走一再待,说你们伤得也很重,芬妹是一把好手,比你我全高明,这次如果不是她,两位嫂夫人还不一定救得下来,启弟还说,你们犯了三项大错误,教你们回去好好的反省反省。”刘纪二人被骂得心服口服,再不敢逞强,等到敷裹完毕,乘着晓月晨风,立即赶返山口镇。

 傍晚时分,寿星峰顶出现几个人,晓梅和葛琳领先,杜芸、姗姗断后,把彭化与齐云鹏夫妇夹在中间。她们见七星楼的火势,一时不会熄灭,便沿着山脊,一路搜寻过来,时间没有白费,先后又找出了三处秘密出口,一处在颐养楼后半里处,两处在寿星峰,半系天然,半加人工开辟而成,峰左峰右都可以出入上下。峰左在寿星头正下形似骑凌的上边,峰右在山口内不远,她们就是从这里出去的,连人影都没再见到。

 葛琳极是负疚,深恨自己优柔寡断,平白的让小葱做了代罪的羔羊,假朱牧明明已经显许多可疑的地方,她还固持成见,不接受忠告,能防止而没防止,怎么对得起小莲?四姊妹从小一起长大。同甘苦,共患难,小菊尤其伤心,晓梅觉得七星楼核心机关的设计,与葛氏别业如出一辙,当葛氏别业被炸的时候,她就在场,就没有死,便认定小莲今天的遭遇,可能与当自己的遭遇一样,也不会遇难,十有八九是假朱牧借此遁身,把她劫走了,劝慰葛琳与小菊。

 葛琳、小菊何尝没有想到当葛氏别业的经过情形,晓梅得以不死,还是她们有意安排的,但因关系深厚,无法释然于怀罢了。抱着万一的希望,这九个人也报怅然回到了山口镇。

 阵阵归鸦,象征一天又已终了。出去的几批人,先后都回来了,就只公孙启、梅芬、灵姑与吕冰,还没有消息,四五十个人,没有一个不像热锅上的蚂蚁,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饭早做好了,谁能吃得下?梅苓、玉莲,重伤至今未醒,刘智、纪庆、房飞、傲霜,也因失血过多,支持不住睡着了。晓梅几次想偷偷溜走,都被杜芸、梅葳,紧紧叮住,死也不放。天一黑,还不能不防备范凤卷土重来,暗算印天蓝和唐舒。这一仗,大败亏输,全是败在范凤的阴谋暗算下力量分散,反而处处受制。

 公孙启是晓梅的丈夫,同样的也是杜芸的丈夫,公孙启如今没回来,吉凶未卜,晓梅急,难道杜芸不急?不,杜芸也急,但她不象晓梅那么暴燥。在印天蓝的房间里,杜芸约齐所有女将,说出她的想法和作法,这是白天与嫂嫂梅葳暗中商定的,由她出面安排,办法有两个:

 第一,重新搜,第二,以逸待劳。她不是不主张去搜索公孙启,而是不同意盲目的行动,徒然分散力量,教人多担一分心事,于事未必有益。理由是,从昨夜分手到现在,已有八九个时辰,公孙启究在何处?无从知道,但可从范凤的行踪,判断公孙启的去处。

 依当前形势研判。范凤的行踪,不外两处,蝎子沟经营煞费匠心,必不会轻言放弃,昨夜受了假朱牧的影响,仓卒离开,不会深入,中奥秘,还未尽得,是以范凤有恃无恐,还可能再去,其次是神兵,观其炸金星石,庄母,重行动工装修内部。以及暗杀唐通,以图灭口,都是为了久据神兵所措的打算。两个地方一比较,神兵装修未完,唐舒现仍健在,去的可能较小,而假朱牧拐到小莲,走的是后山,方向所指也是蝎子沟窟,故可能为大,最后,杜芸还说:

 “我想到的,启哥必早想到了,说不定此刻他就在蝎子沟,我们去搜,也不啻是给启哥打接应。”晓梅道:

 “我也是打算去蝎子沟,琳妹、姗妹、和齐大嫂跟我一起去就成了。”她总有些自负,也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。杜芸不便正面反驳,道:

 “我也不主张去的人太多,但如太少,难免顾此失彼,使小贼易于躲避,破除机关,尤非专才不可。”经过一阵磋商晓梅那一路,又加上了金逊、齐云鹏。杜芸另作一路,向准和彭化两对夫妇与小菊随行相助。

 杜丹仍旧坐镇,陆浩化装唐舒敌,留下的人分内外两线,外线老英雄秦牧自告奋勇,放进不放出,内线杜丹夫妇自行负责,刘冲带着几个人,专门保护伤者。略进饮食,便分头行事。

 灵姑领着吕冰,按照约定的记号,赶上了公孙启,搜遍邻近村镇,也没有搜到范凤的影子。范凤智多贼滑,擒住庄之后就走了。霍弃恶比公孙启早半个多时辰,截住的只是范凤的一群爪牙,也没有见到小贼,公孙启只是根据霍弃恶描述的方向,又怎么搜得到小贼的踪影。

 何况霍弃恶描述的方向,是根据那批爪牙奔行的方向,根本没有亲眼看到小贼,又怎么作得了准。徒劳无功,无宁说乃是必然的。吕冰见到公孙启和梅芬,独不见子,始从公孙启口中,获知真相。他是一肚子的恨,既恨范凤卑鄙,和那个假晓梅的误事,也恨自己见事不明,鲁莽上当。尽管公孙启没敢把吕冰的遭遇告诉他,但吕冰想到葛琳的遭遇,又怎么能不代子担心!万一…

 他不敢再往下想。公孙启经过一阵冷静的思考,果如杜芸所料,他断定蝎子沟必然还有鬼,决定冒险深入一探。约莫巳时,将近北岭北缘,远远望见葛琳与朱牧,掩掩藏藏,鬼鬼祟祟,沿着峰麓大车道,面奔来,不心弦大震。晓梅、杜芸、姗姗,与齐彭两对夫妇,都是追踪朱牧,支持葛琳去的,前后脚,不会追不上。何以只见朱牧、葛琳,不见晓梅等人,还有莲菊二婢?难道…

 一股冷气自心底升起,如果葛琳原本就有问题,那就太可怕了!公孙启由于搜索范凤,偏向了东北一大截,回来时走捷径,这时的位置,正在蝎子沟密的北口偏东不远,忙着子和吕冰,就地隐伏下来,观察动静。朱牧葛琳刚到蝎子沟的北沟口西缘,隐身崖边,向沟里探看了一眼,似乎没有看到什么,才敢折转身来过桥。公孙启从朱牧的目光中,看出他们要进北口。葛琳如果没问题,怎敢随着朱牧单身入虎

 明好躲,暗箭难防,葛琳如果有问题,晓梅她们岂不…一念及此,他不由得然大怒,悄顾子和吕冰道:

 “你们不要动,待我先把这对狗男女拿下。”藉着起伏丘陵,向西移动过去。朱牧、葛琳过桥以后,果然是奔北口。

 觑得二人临近,公孙启暴起发难。大白天,他志在必得,故连声都没有出,这是出道以来,第一次没有按照江湖道的规矩,事先打招呼。一夜的闷气,多少人受伤,庄被掳,晓梅一行吉凶又难预卜,敌人狡谋之深,势力之大,武功之强,实出于意料,是以公孙启再不敢拘泥成规,给对方留下回旋余地。从他隐伏处,到达大车道,约莫八九丈,朱牧在右,葛琳业已斜着奔往口,总算起来,双方相距在十丈以外。

 公孙启一个起落,即已扑临二人头顶,双掌倏伸暴落分抓二人肩井,动作之快,宛如电闪。也许他发动的早了一线,也许朱牧不如料想的那么稀松,这时他与葛琳是斜奔门,也就是说,并不是背对着大车道,他们似乎是惟恐有人蹑踪,警惕也高。公孙启出掌刹那,朱牧已先警觉有人偷袭,却没有看清是谁,从快速而强劲的掌风,且已意会出来的人比他高明甚多,应变已经嫌迟。仓卒间,左掌一推葛琳,一个懒驴打滚,自己却向左方滚去,并藉翻滚之便,犹待取出兵器。公孙启势在必得,怎能容他们逃散,凌虚一指点葛琳,人却向右追去。葛琳着指摔倒,朱牧虽然还没有身站起,却已看清来人是谁,叹息一声,道:

 “是你,死不…”话犹未能说出,即被公孙启踢中晕,失了知觉。公孙启一手一个,提着朱牧与葛琳,飞纵远去。吕冰和梅灵二女,紧紧相随,刹那隐于丘陵深处。整整一夜,这是唯一的收获。公孙启急于知道夜来经过,以及晓梅等人安危,怎肯点葛琳死,就在氏陵地带,择一低洼处,着子和吕冰,监视四周,立即着手追问。不论朱牧是真是假,都是受命于范凤行事,原本处于敌对地位,手段再毒,也是本份以内的事,不足怪异。公孙启现在痛恨葛琳的程度,比恨朱牧还要深,故准备先要责问她负友背义,到底为了什么?

 隐好身形,正待动手解,脑际灵光一闪,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,翻过葛琳的身躯,仔细一看,果然发现蹊跷,再看朱牧,也是一样,全都是化过装,都是假货。

 “她是谁?”想到昨夜假晓梅,公孙启觉得这个问题不重要。该要的关键,在于此女为什么要假扮葛琳?他推测了几种情况,总觉得似是而非,都不能成立,只有…深思良久,嗯了一声,暗忖:

 “只有在葛琳还没有落到他们手里,或许可能,是则晓梅等人也必安全无恙…不,不要太乐观,还是先问一问她,再作道理的好。”尽管还不能肯定,心情也不似初时的激动与愤怒,立即解开葛琳的道:

 葛琳悠悠醒来,游目一瞥,发现在一块洼地上,公孙启坐在一旁,怒目瞪着她,朱牧伏卧脚下,不知生死,被制前的景况,立刻浮现脑际,轻叹一声,道:

 “大哥,你误会了我们的事,上官死了没有?”公孙启听着口音耳,不觉诧道:

 “你到底是谁?”葛琳道:

 “我是小莲,跟上官商量好了,去刺杀范凤,大哥在前现身,把我们捉来,定被中伏桩看到,再去恐怕就不成了。”她是葛琳的妹妹,故也跟着葛琳,称呼公孙启为大哥。

 公孙启仔细留意,声音,面貌轮廊,尤其是双眼,确像小莲,但因心里疑问尚多,故仍不假辞,道:

 “葛姑知道不?”小莲道:

 “不知道。”公孙启怒道:

 “胡说,你跟葛姑娘在一起,怎能瞒得了她?”小莲道:

 “我们早发现朱牧是假的,晓梅姐她们追来,愈知观察不错,假朱牧把我们到金家场,安置在松林内,说是和范凤有约,他先进了七星楼。装作探查范凤来了没有,然后教我们一个一个的过去,诡计愈发明显,自是因为我扮的芸妹,想藉七星楼的机关,一个一个的暗算,我怕琳姐上当,第一个抢着进去的,果不其然着了道儿,被他制住,再骗琳姊就不灵了,不得已向我吐实情…”公孙启截住道:

 “他的确是上官吗?你怎么轻易相信敌人?”小莲道:

 “我虽未见过上官,他表现得正直可信。”公孙启道:

 “受范凤之命,伪妆朱牧,计你们还算正直?”小莲道:

 “他跟我们一样,恨不得杀死范凤,但因人寰五老,已有三人落在范凤手中,上官逸也是其中的一个,他本来也被囚在中,范凤因为发现琳姐也在与他作对,势必得到琳姐而后甘心,故临时把上官放了出来,着他化装朱牧,擒回琳姐,作为换父叔的条件,上官当时以为我是芸妹,两人合力,足可杀死范凤,故临时变计,求我与他合作。”公孙启道:

 “他糊涂你也糊涂,为什么不和葛姑娘她们商议,多几个人希望不更大,就你们两个准能成功吗?”小莲道:

 “不能商议,我也不愿再见她们。”公孙启听出话中涵义,恨道:

 “怎都这么混账!”小莲道:

 “上官可取的地方,也就在这种地方,心目中时刻以父叔安危为念,手段虽然不当,也只限于要胁我与他合作,并没有做出见不得祖宗的事情来。”公孙启道:

 “他现在还以为你是芸妹?”小莲道:

 “不,在重新化装的时候,他已见到了我的真面目,向我发誓,不管我是什么身份,都要与我结为夫妇,终身不渝。”公孙启接着也把上官道解开,问答大致也和小莲差不多,但有两点,值得特别注意:

 一、上官是范凤亲手代他化的装,上官化装就出来了,中间没有耽搁,充分说明,公孙启困的时候,范凤还在中。范凤不是神仙,不会分身术,不可能同时在两处出现,是则计骗吕冰,掳走庄的那个范凤,是另外的一个人,哪个是真哪个是假?此刻还无法判定。二、中尚有奥秘之处,上官有的地方知道,有的地方不知道,知道的他全说了出来,譬如他们父子叔侄被囚的地方,以及范凤约见他,代他化装的地方和石室,与几处往来通路。

 公孙启在聆听之后,认为上官和小莲商定的办法,危险太大,而成功的希望极小,劝服二人,就近找了一户农家,从长作了一番计议,决定先以救人为主,原计划已然行不通,小莲恢复了原来面目,为免影响父叔安全,上官却改扮刘信。公孙启此举,另含深意,藉机看清二人面目,才肯听信他们的话,才可以共商机密,放手施为。吃喝足,体息了片刻,六个人合成一路,才又折回蝎子沟。

 其时,天尚未黑,进易被伏桩发现,同时,公孙启已下定决心,绝不再放小贼逃脱,想到神兵顶密道,料想此处,可能也有,预先找寻出来,便把心意告诉了弟妹。吕冰虽为爱侣担心,恨不得即刻进,与范凤拚个死活,但也深知厉害,不愿鲁莽从事,反正时候已经过了七八个时辰,纵然即刻把人救出来,恐怕已难瓦全,故一字也没说。斜影里,先就外围,展开了细密搜索。

 李玉珠一觉醒来,发觉范凤已不在枕边,心里很不自在。

 往常醒来之后,范凤总是亲呢一阵,才肯起,是以李玉珠直觉的会有这种不正常的想法。但完全清醒之后,她明白了,今天情况不同,强敌已经找上门来,以为又有事故发生,范凤不忍惊扰自己,独自应变去了,芳心又不一畅,还有什么比爱人亲切的体贴,来得珍贵呢!里见不到天光,然而她有办法知道是什么时刻?一摸枕下,宝贝不见了,一股无名怒火,立刻升腾三千丈。

 原来她的宝贝,也是一个折光镜,就凭着这个镜子,她和范凤可以坐着不动,中一切活动。庄婉君共有一对折光镜,因为特别珍爱李玉珠,所以给了她一个,另外一个,在离开神兵之后,给了次女灵姑作嫁妆,自是因为公孙启目前主持全面,或许用得着。李玉珠与范凤曾有誓在先,现在折光镜不在枕下,显系范凤违背誓言,业已拿往。上层石室,共有两间,一间处理机要事务,一间睡觉,两室之间有暗门通连,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如何开启。李玉珠匆忙穿好衣服,冲进机要室,范凤不在。

 她原想发一顿娇嗔,把折光镜要回去,也就算了,夫嘛,整个人都是他的了,何况身外衣物。范凤不在机要室,纯出李玉珠意料之外。她之所以能得庄母器重,就是因为她聪明,悟性高,不论武功或杂学,成就全在众师姐妹之上。骤逢意外,不觉一怔,问题一个接连一个,倏从脑际浮现,他不在机要室,要折光镜何用?如果发生重大变故,何以不知会我就离开,置我安危于何处?难道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?她沉哼一声,喃喃自语道:

 “我没印天蓝那么好欺负!”奔回石室,重新梳洗更衣,掉衫裙,换上轻装,佩好宝剑,不知作了什么手脚,铺如电下沉,她也跃上铺,紧随而下,刹那铺升回原位,李玉珠已失去影踪。整个密窟,都是她设计,监督装修的,什么地方有机关?什么地方是囚室?什么地方作什么用途,无不了如指掌,穿行其间,自是无不如意。常言说得好:“青竹蛇儿口,黄蜂尾上针,两般皆不毒,最毒妇人心!”

 女人通常大多都是温柔的,但当发觉她所心爱的人儿,对她变了心,骗了她,背弃了她,报复起来。其毒、其狠,也就不可想像的,至如恋情热,谋害亲夫,主动的是,也是一样。

 李玉珠现在就怀疑范凤背弃了她,把她的专偷学了去,再没有藉重她的地方,拿走折光镜,弃她而去。她原本也想走,施即转念到,范凤如果真的不再需要她,何不一刀两断,把她杀死再走?

 如此一想,又觉与范凤素行不符。以范凤年来的行径,他是下得了这种毒手,绝对不会留下一个知道他秘密的人,与他作对。愈想愈觉大有蹊跷,也许真有重大事故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?

 “搜!暗中搜查,他不负我,我绝不先负他?”意念一定,立即展开行动。径很黑,她有夜明珠,为了保持隐秘,也不敢用,轻悄无声。逐处探索起来,也不是盲目的,而是着重在几处重要的地方。没有多久,在一个普通聚议堂,她闻到了血腥,取出夜明珠来一晃,吓了她一大跳。

 一个人的脑袋,被砸得稀烂,无法辨认究竟是谁,但那衣着,分明就是范凤睡前所穿的,鞋袜也是,体型也像,她吓傻了。一阵惊栗之后,灵明倏现,初步认定,不是范凤

 范凤身兼正数家之长,而且机智绝伦,不论明功或暗袭,自己部众绝对杀不了他,近身而不被发觉都难。

 外敌?可能,但如声响不出,也办不到。而且如是外敌,也不可能仅仅杀死范凤就走,救人,毁。都是必要做的事情。

 但自已经过的地方,机关没有毁掉呀!收起夜明珠,正待去查囚室,立即想到折光镜,俯身一搜,毫不费事就搜出来了。

 除了范凤,谁会怀着折光镜?

 然则谁能毫无声息的,杀死范凤,而这个人为什么不把折光镜带走?这是她立即想到的两个问题。李玉珠怎么想也想不通。是非之地,不可久停,她快速的离开了。她想去囚室,没有办法惊动桩卡。此刻适宜吗?

 行踪如被桩卡发现,立将蒙上重大嫌疑,成为重矢之的,实在太不聪明了。高飞远走,抑回转石室?犹豫不能决,高飞远走,不啻坐实罪状,不是她杀的,也成了她杀的了,今后江湖,将永无安身之处。她也想到投奔公孙启,又怕师父不见谅,恋私奔,也必为师妹所不齿。羞之心一生,灵明复现,一个可怕的意念,倏又浮现脑际。死者不是范凤,而是为范凤所杀!若然,昨夜伴宿…

 哼,不错,昨夜伴宿之人不是范凤,他故技重施,把我当成了印天蓝,从而可见已对我生厌,随时可杀我,此刻必在石室等我,栽赃陷祸,使我有口难辩。出路也必有人守伺,走更不成了。

 她恨恨的暗哼一声,已经有了决定,不走出路,也不回石室,几次曲折,去了朱牧坐关之处。开启密门,闪身而入,朱牧正在行动未觉,她悄悄的把两处密门,从里面封死,取出折光镜,暗查全各处动静。折光镜并非到处可用,里限制尤多,必须角度适合,还有必要的装修,全只有机要与坐关二室可用,能够看到的地方,也不完全一样,这是她来此处的第一个目的。

 一阵窥望之后,她不又发生了惊疑:

 第一、外的光线显示,如非天还没亮,便是第二天又已天黑,她不相依自己会睡那么久,除非死鬼点了她的睡,又另当别论。第二、全一如往常,桩卡都在,不像发生过事故。

 第三、机要和卧室没有人,不知范凤隐身何处,抑是出去了还没有回来,第四、从此处原可看到囚房一角,但所凭夜明珠,不知被何人摘走,此时只见黑忽忽一片,什么也看不到,料想必也出了事。

 从折光镜中,所能见到的景象,就只有这么多,由于未曾看到范凤的影子,李玉珠不敢放松监视,尤其注意两个最为机密的出入孔道。眼前情况,由于囚室也出现了纰漏,使她先前的判定,又发生了动摇,倘如有人放出人寰五老,暗算范凤也不是绝无可能。因此,她又多了一桩心事,擒上官,而使人寰五老上当,她也参加了行动,人寰五老一旦围,必不会放过她,论武功,她不惧怕任何一老,但非五老联手之敌,更抵不住范凤二十招,就得送命。

 眼前情况显示,如果不是范凤故意作成的圈套,便是人寰五老已经恢复了自由,两者任有其一,对她都是极其严重的威胁,为自身安全计,都以先离开此,再作打算的好。这两个最为机密的孔道,只有她和范凤知道,也是她目前唯一逃生的道路,她不敢马上走,就是怕与范凤狭路相逢。

 现在,她是多么盼望范凤的影子,在折光镜中出现,只要知道了范凤的位置,她就可以趋吉避凶,采取行动了。时间在寂静中,无情的流逝着,黝黑的光线,逐渐在褪。李玉珠大喜,她知道了准确时刻,原来还在夜里,不久就要天亮了,天亮以后,范凤或人寰五老,都不敢显身形,自己只要能够逃出外,便是生天。强敌环伺,大白天,他们谁也不敢追,以后的事,只有以后再说了。就在这个时候,朱牧长吁一口气。李玉珠瞥了他一眼,悄声道:

 “师弟醒了?”朱牧道:

 “原来是师嫂,小弟没有行功。”李玉珠讶问道:

 “这么说,你早知道我来了?”朱牧道:

 “知道,只是不知道师嫂何故来这里?”李玉珠道:

 “出了大变故,一来暂避凶险,二来也不放心你。”朱牧道:

 “可是师兄的意思?”李玉珠一怔,不知他何故不关心中变故,却问出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,道:

 “不,是我自己来的。”朱牧道:

 “多谢师嫂关怀,不知夜来何人犯?”李玉珠道:

 “公孙兄妹,金逊,葛琳也和他们一道。”朱牧道:

 “不对吧,师嫂认识金逊和葛琳?”李玉珠道:

 “从没见过,怎会认识,是你师兄告诉我的,葛琳还是化装小兰来的,后来你师兄,指派上官扮成你的模样,她又自承是云中雀,不知是什么意思?”朱牧意外的平静,道:

 “后来结果怎么样?”李玉珠道:

 “后来他们救出一个残废老人,金逊亲自背着,葛琳却管老人叫义父,哭得很是伤心,不知道是谁?双眼全被人挖出,脚筋也给挑断了。”朱牧哦了一声,道:

 “师嫂来这里的真义是什么?”李玉珠道:

 “我不是告诉你了吗,你不相信?”朱牧不答反问:

 “我记得范师兄的原配是印天蓝,师嫂是怎么结识他的,对他的观感怎么样?”李玉珠叹了一声道:

 “这件事非三言两语可尽,总之,我是受骗失身,没脸再回去,又见他仪表不俗,人也很精明,对我也还好,便只好认命,这是半年多以前的事情,最近陆续发现几件事,使我害了怕。”

 朱牧道:

 “师嫂的意思我还不明白,公孙兄妹走了没有,范师兄现在何处,师嫂究竟在躲谁?”李玉珠道:

 “上官化装你现身,也猫哭耗子安慰那个残废老人几句。说你范师兄在对崖,把葛琳走,公孙兄妹怕他们有险,也全跟着走了。”朱牧道:

 “那么师嫂还怕谁?”李玉珠知他对自己怀疑甚深,索把醒后经过的事情,以及心中疑虑,扼要的告诉了他,然后说道:

 “印天蓝就是发现你范师兄有替身,居然大胆伴宿,才与他闹翻,后来更证实印天蓝的父亲,也是你范师兄为了霸占印家金矿,暗中给害死的,如果不是遇着月魄追魂,十个印天蓝,也活不到现在,我怀疑死鬼,也是你范师兄的替身,要不然,凭他现在武功的成就,谁能进得了身?”朱牧讶问道:

 “现在作何打算,怎么还不走?”李玉珠道:

 “我怕这是你范师兄故意安排的圈套,只要先逃出去再说,但又怕他躲在暗中,所以迟迟不敢走。”朱牧道:

 “这能躲到几时,万一搜到这里来怎办?”李玉珠道:

 “不会的,我正搜查他的行踪,只要看得到他的影子,我就能逃得掉,咦,他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说时不由窥察机要室一眼,发现范凤不知何时,已到室中。朱牧道:

 “折光镜真有这么灵,我倒得见识见识。”边说边己起身走了过去,接过折光镜一看,果见范凤清晰的映现在镜中,赞叹地说道:

 “真是奇材异宝,师嫂可以走了。”李玉珠接回折光镜。一查出路,不骇然道:

 “师弟快看,你范师兄果然有替身,还带回来一个女人。”

 朱牧已凑近镜边,看了个清清楚楚,叹道:

 “不如孰真孰假,师嫂要走快走,天已经亮了。”李玉珠道:

 “师弟不替他拦阻我?”朱牧摇头道:

 “我相信师嫂了,范凤欺师灭祖,不配做我的师兄,他教我的武功,先真后假,害得我几乎走火入魔!”怪不得不关心中变故,原来他早就有了发现,存了戒心,直到看出李玉珠真情,老天偏又作美,适时展现替身,是以才敢吐心声。李玉珠道:

 “有没有大妨碍?索跟我一道走吧。”朱牧道:

 “不,我还要等葛琳的消息。”李玉珠道:

 “那我暂时也不走,先看一看那个女人是不是葛琳?”朱牧正藉重折光镜,自是求之不得,道:

 “也看一看到底孰真孰假?”那知不看犹可,这一看,使得李玉珠,心惊胆战,惶惊莫名,两串热泪,不而下。朱牧见状,愕然道:

 “是师嫂的人?”李玉珠道:

 “是我小师妹,你看她云鬓蓬松,衣衫零,正和半年前我的遭遇一模一样,岂不令人恨煞!”朱牧怒不可遏,道:

 “走,我们现在找他去。”李玉珠道:

 “事已如此,急也不在一时,他终夜奔波,必已疲累,等他睡再去,比较把握大些,趁着这一段时间,我把中奥秘告诉你,等一会或进或退,也有个底子。”朱牧恨道:

 “真没想到他坏到这种程度!”李玉珠伤心的说道:

 “你不知道他那份假殷勤,一张油嘴,死人都会被他说活,我只恨我自己,痰心窍,怎么会听他摆布,死心踏地帮助他,结果…唉!”她哽咽得已不能成声。朱牧道:

 “公孙兄妹恐怕还要来,到时候何不暗中帮助他们一个忙,别再教小贼幸逃诛戮,再去害人,小弟必全力相助。”李玉珠银牙咬得脆响,这也是她来行功室的另一个目的,现听朱牧自动说出,正合心愿,便悄悄密议起来。

 蝎子沟的这个,早在三年以前,就被范凤在无意中发现了,当时虽然还没有叛离金星石的企图。但也存了私心。

 范凤在辽东,有参场,有矿山,财富之丰,与印杜两家,鼎足而三,非刘冲等人赤手空拳可比。

 刘冲、贾明与彭化,可以天涯亡命,到处为家,范凤不论也不愿意这么做。金星石独霸南天,祸中原,凶威之盛,范凤怎能不惧,但也知道,金星石志在绝缘谷的奇珍,一旦得手,必将南返,印天蓝是她的子,杜丹兄妹尚默默无闻,到了那个时候,范凤认为,辽东天下,就是他的了,为了确保霸权,惟我独尊,他蓄意培养下一部分心腹死士,又不想让金星石知道,发现这个之后,就暗地里经营起来,这就是他的私心。

 他人很乖巧,二十年来,枝枝节节,点点滴滴,直接请教,旁敲侧击,早把诸葛昌肚子里的那点玩艺掏空。他自己就能布置,得到李玉珠之后,更如锦上添花,逐步加强,实不亚金城汤池,巩固异常。没有缺点吗?

 有,这是由于当初着手的时候,惟恐被金星石发觉,不敢大规模的干,所有机关埋伏,都是各自独立的,没有总纽,不是系统的设计,不能任意操纵,得到李玉珠又太晚,想改建已来不及。

 其实,缺点也正是优点,纵然一处被人破坏了,不影响其他的地方,仍旧可以各别的利用,即使有强敌入侵,也非一处一处的破不可,这样他就有了充裕的时间,料敌决策,可战可走,把握主动,想到这一点,他也无意改建,李玉珠给他的帮助,只是把几处重要的地方,改建成可以内外都能操纵罢了。

 重要的地方,一共有三处,机要室、议事厅,与练功室。机要室的下边,是公孙启昨夜被困的那间石室,后边是卧室,卧室下边是一条密道,有密门管制,可以四通八陆,稍后有两间卫星室,非心腹死士,不得进入。范凤回来之后,先把庄放在左边一间卫星室,才回机要室,狼子野心,一望即知,自是不想让李玉珠知道。庄似是被点了晕眩,靠在椅子上,双眸紧闭,动也不动,秀脸上仍浮现着惊悸与愤怒。范凤回到机要室,原在室中的那个范凤,已先一步离开了,两个人没碰头,装束全一样,无法分出真假。

 进来的这个范凤,微一顾盼,不知发现了什么可疑的迹象,急步奔到一个立柜前,一把将柜门打开。立柜里边高三层,上层是是两个抽屉,中下两层是敞着的,一目了然,放的全是书,范凤微一瞥视,似乎一本不少,即着手开抽屉,先右后左,就这左边的抽屉,大概丢了重要的东西,只见他双眉一轩,眸光暴现杀机,几步走到卧室门前,重重的敲了几下门。

 从神情举止判断,这个范凤,该是本人,先前那个多半是替身。敲的那么重,居然没反应,范凤愈怒,顺手怒挥一掌。卧室的门看掌立开,一篷针形暗器,暴而出。

 不错,这个是范凤本人,怒掌挥出,立即警觉,人已如电闪离,是以暗器空,没有伤着他,暗器刹那完,范凤重至门前,卧室内何尝有人。李玉珠何处去了,替身也不在。范凤的脸色,更加阴沉的难看了,眸珠一阵急转,似在推测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?

 替身闹鬼?李玉珠变了?抑或是来了外人?目光集注上,棉褥零,两个枕头都有睡过的凹痕,立柜里边丢了东西,纵是连在一起,又能显示出什么呢?蓦一抬头,李玉珠的宝剑不见了,检视衣橱,衫裙弃掷橱底,换了轻装,范凤点了一下头,似已看出李玉珠,是自动离开的,而非被劫持,再掀棉被,哦了一声,怒气全敛,反而笑了。

 他到底又看到了什么,何以转变得这么快?门旁吊着一个玉环,上系金线,不知道往何处?范凤掣动了一下玉环,片刻后上来一个丫环,他指了一下铺,便走到机要室去了。

 丫环换好被褥,出来跟他打过招呼,自顾自的走了。范凤伸了一个懒,走进卧室,仰面躺在上双手抱着头,眼睛呆呆的看着顶棚,不知又在想什么歪主意,对于李玉珠的出走,好象不当一回事,没有放在心上,否则应有行动,但他没有,也许李玉珠当真走了,更会使他称心如愿。

 丫环第二次上来,还提来一个食盒,在昨夜饮酒那张桌上刚刚摆好。范凤像是很饿,听到响声,就自动的出来了,一阵狼虎咽,如风卷残云,刹那吃光。丫环撤去残席,清抹桌面,袅袅走去。范凤紧跟着也出来了,但他去的是卫星室,哪知人算不如天算,就这一阵耽搁,庄业已不翼而飞。

 从范凤回来,李玉珠与朱牧,藉着折光镜,一直就没离开他的影踪,范凤的一举一动,全都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。

 当范凤发现李玉珠出走,不当一回事,掀被看到污渍,反而发出笑。

 李玉珠可真寒透了心,又羞又怒、又恨又悲,伤心泪宛如江河决堤,一个劲的往下个不停。

 印天蓝的不幸遭遇,还是耳闻,已难忍受,李玉珠则亲身目睹,情何以堪?人怕伤心,树怕剥皮,她没说一个字,内心却已暗誓,报仇也要彻底,非把范凤毁个淋漓尽致,不能消恨。

 朱牧更是咬牙切齿,连声痛骂:

 “畜牲,衣冠禽兽,简直不是人!”他没有适当的言词,劝慰李玉珠,不仅如此,联想到葛琳,更是心惊跳,忧虑不已。折光镜的功能虽然微妙,但在同一时间,只能看到一个地方,庄是怎么失的踪?

 冲自救?抑是被救,或另遭劫持?范凤不知道。李玉珠和朱牧,一样的不知道。范凤发现庄失踪,像被别人挖去一块,连同先前的事件,一股脑儿发作起来,恕冲冲忿步离开了。李玉珠和朱牧,利用折光镜,紧紧的追着他的行踪,不敢稍懈。

 但,范凤的行动快,用折光镜追踪,有时须变换位置,而范凤行动的方向又不可捉摸,尽管李玉珠中情况,以及他所重视的地方,仍有几次失去了小贼的影子。两个人惟恐范凤前来行功室,紧张得到了极点,最后终于看到他在议事厅出现,方才松了一口气。被砸烂脑袋的那个替身,被发现了,外衣不知被何人剥去,囚室珠光复明,人寰五老似已遇救,已不在囚室中,几个负有重要职司的徒,也陆续到了议事厅,范凤似乎正为这几件事,大发雷霆,并指示行动方针,然后即飞速散去。从折光镜中,只能看到行动,听不到话声,是以小贼都说了些什么?无法知道。李玉珠道:

 “范凤必将大举搜,我在这里不便,必须在他们到达之前先走,记住我适才说的话,暂忍一时之愤要紧,我走下,等会如果能来必来。”她说走就走,打开后门,一闪而去,刹那隐于暗影中,不知去向。朱牧讨料尚非小贼之敌,也没留她,悄悄把前门关锁撤去,仍回原来位置,装作行功模样。李玉珠推断不错,就在朱牧刚刚坐好,室门已经被人悄然打开,停身门外,向里打量。朱牧佯装被门声惊醒,睁眼看出是范凤,徐徐起立,道:

 “原来是师兄,吓了我一跳,夜来爆炸,不知发生了什么事?”范凤见他神情非常平静,疑心稍释,漫声道:

 “几个不知自量的人,前来犯,已被击退,你师嫂来过没有?”朱牧道:

 “来过,匆匆忙忙,说是…说是什么镜子被人偷去了,师兄也不在屋里,慌得没了主意,问我师兄到这儿来过没有,小弟答说没有,她就慌慌张张的走了。”李玉珠身上的脂粉气味,尚留室中,无法隐瞒,所以朱牧另外编了一套说话。范凤道:

 “囚徒有人困,你师嫂可能有危险,我得去找她,你也不能这么大意,把门从里边关好,第三段武功要加紧练,内可能就有籍重你的地方,别偷懒。”他居然相信了朱牧的这套谎言,关好室门,悄然而去。李玉珠带走了折光镜,朱牧成了有眼睛的瞎子,再也无法窥知小贼动静,不过,他也有自己的准备与打算。

 夜幕初张,上弦月尚未升起,八条人影,乘黑闯进了蝎子沟,消失了踪影,神秘而快速。稍后,又是一批,这两批人,那是从南沟口进来的。但还有人比他们更早,先一步进了北口,依稀似乎只有两个人,不,还有接应,足有五六个之多。令人怀疑的是,这五六个人,和先前那两个,却非来自同一方向,先头的两个,是沿着峰麓,从东边来的,后到的这五六个,则来自正北,如非事先约定,算准时刻,那能这么巧?

 里死气沉沉,进去这么多人,半天没有响动,难道范凤料知大势已去,敌人愈来愈多,应付不过,业已先逃走了?数载经营,拱手让人,他甘心吗?

 黑暗、死寂,宛如鬼域的道中,突然发出一声暴响,一阵暗器破风声,呼啸而下。接着是一阵“叮叮”的金属撞击脆响,与痛嚎、厉喝,凌厉掌式挥舞声,但不旋踵,即归静止。一颗夜明珠,倏忽闪现出耀眼的毫光,清晰映出晓梅那一组六个人的面目,她们首先受到袭击。晓梅游目如电一瞥,同行的人没有受到暗器的伤害,芳心至感欣慰,郝肖庄道:

 “道变了,墙是活的,进路被阻断,那边好象有我们的人。”晓梅道:

 “不错,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,偷袭我们的匪徒,遇上了对手,可惜被活墙隔断,不知是不是三妹?”姗姗道:

 “也许是启哥,三姐没有这么快,齐大嫂,有没有办法复原?”郝肖庄刚好找到枢纽,连试两次,没有生效,道:

 “李玉珠这个死丫头,还真死心踏地的跟了小贼,这是她设定的,在那边关死了,我们从左边绕过去吧。”她们是从吕冰发现的那个口进去的,原是想去昨夜沈万罹难的那个地方去,左边壁突然横过来一截,把去路阻住,却发现出来另一条径,晓梅手持夜明珠,与郝肖庄并肩,领先转入左首乍现的径,道:

 “这条路昨夜没走过,此处出现,必有古怪,大家要当心。”

 金逊走在最后,甫经转入左边径,即觉有异,扬声骇呼道:

 “当心!”霍的转身,发出一掌。晓梅等人闻声回顾,活墙忽又电疾转动回来,金逊暴集全力那一掌,没有发生多大效力仅仅把活墙转动的速度,略微缓了一缓,仍旧关死,把退路又给截断了。姗姗急道:

 “我看到一个紫衣人影过去了,会不会是范凤?”范凤昨夜穿的是紫轻装,所以她这么说。晓梅道:

 “出去还是进来?”姗姗道:

 “出去。”晓梅恨道:

 “把墙捣毁,绝不能让他再逃。”六个人里面,只有金逊带的是一对钢铁手,立刻撤出,在活墙上抡掣起来,立见碎石纷飞四

 另一条径中,上官轻车路,领着公孙启夫妇和吕冰,直赶卫星室。上官认识路,但也仅仅认识从囚室到卫星室,再从卫星室,到达北口,以及沿路的桩卡。范凤放他出来,教他假扮朱牧,骗葛琳的时候,就告诉他这么多,他也仅仅知道这么多。

 不过,他这次回来,又已改扮刘信,沿路桩卡自然不会轻易放他通过,幸有灵姑同行,没费多大事,就已破关深入,到了卫星室。范凤给他化装的地方,也是左边的那间卫星室,门边悬着两个小玉环,一白一绿,颜色却不一样。几个人一进去,上官指着绿环说道:

 “他教我回来,扯动这个绿环,他就会知道了,大侠看是先把他来,还是先去营救家父?”公孙启道:

 “这么重要的地方,匹夫怎不派人看守,为了慎重起见,不要惊动他,还是先去营救令尊要紧。”上官并没动,道:

 “从这里到囚房,有三道桩卡,一被惊动,就怕家父叔等遇害。”公孙启正待举步,听他这么一说,不犹豫起来道:

 “三道桩卡,纵能顺利破除,也须相当时间,如想不惊动看守人,怕是不易,这件事关系重大,少侠须慎重思考,自己拿主意。”父叔是上官的,稍一失误,便要影响别人生命的安全,公孙启怎么敢担这份重责,是以要上官自己拿主意。上官道:

 “如能擒住范凤,还怕他不乖乖的把人送出来。”公孙启道:

 “这也是一个办法,但我须先声明,与匹夫力搏,恐非三五百招以后,不能见出胜负,这其间难免他不鬼,还有一点,李玉珠有折光镜,我们此刻行踪,或已在彼等监视之中,匹夫肯不肯来上当,还大有问题,我们也不宜多耽误,少侠决定要快,以免被他看破企图,就更不利了。”上官道:

 “就这么办,先把他来,大侠尽力住他,我去营救家父。”语毕立即扯功绿环,以示决心。

 公孙启不便再说什么,立率子和吕冰,退出室外。这间卫星室,共有前后两门,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,揣度范凤必从前门赶来,故公孙启夫妇仍从后门退出,为了应援迅速,并未关门。这间卫星室,没有悬挂夜明珠,幸而昨夜彼困,找寻出路,葛琳取出一颗应用,困之后,葛琳被上官假扮朱牧匆匆走,没有来得及还,此刻仍在公孙启手中,进来的时候用了一下,现在业已收了起来,屋子里顿呈黑暗。

 公孙启夫妇退出,上官和小莲对正前门待变,哪知等了足有顿饭光景,还不见有人来。上官等得不耐烦,以为先前用力轻,故又用力拉动一次,这次用力又大了一些,已把金线拉断了,拉出来一大截。公孙启隐身后门外,运用天慧目看得分明,道:

 “我们可能来晚了,机关已经被人破坏,小贼恐怕逃走了。”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接了话,道:

 “尊驾猜错了,金线是我刚才断的,以断小贼消息,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历,跟小贼有什么过节?”公孙启觉得此人的话很矛盾,口气似乎也是范凤的敌人,却又割断金线,破坏了敌之计,身份极是可疑,而话声来自右边,但右边是墙,何以能透传过来?一时没有想清,未免稍存怀疑。上官此时心急如焚,抢先接口道:

 “我是上官,尊驾何人?”那人嘿了一声,道:

 “上官逸已经遇救困,你还来做什么,年纪轻轻的,就学会了欺骗,老夫还有事,失陪了。”上官急切辩解道:

 “前辈慢走,我是化了装,家父被什么人救走的?”不料却没有得到问答,谅来的人走了。后门对正道,左右并无横巷,灵姑恍然若悟,道:

 “墙外另有通路,小贼适才可能已经看出我们来历,设辞支吾,可能抢先到囚室去了,少侠意下如何?”上官大急,道:

 “我们也去囚室。”仓惶奔了出来,上官不知捷径,赶往囚室,须绕道公孙启昨夜被困处。上官领路前行,走没多远,发觉径方向已变,止步诧道:

 “路径好像不对了,必是小贼了鬼,这怎办?”灵姑道:

 “这是必然的,少侠凌晨与我们会合,料为伏桩所见,小贼岂能不作垂死挣扎之计,岂仅道已变,各处布置,必也加强,原路是否尚能顺利通行,不无问题,适在卫星室,我已发现两处暗纽,由于无法确知何处通达囚室最近,深恐迟误营救令尊,是以没敢说出口来,少侠既已失途径,寻觅多费时间,回头从机要处着手,或许还能快一点,少侠…”上官截口道:

 “夫人不必再说,小弟已经想开了,急也没有用,只有尽力而为,实在救不了人,也只好付之天命了,请。”一边往回走,公孙启一边劝慰道:

 “吉人天相,也许适才那人说的是真的…”忽有所觉,立改传声,道:

 “卫星室似有动静,快…”刹那接近卫星室,清晰传来关门声,大家全听到了,几步赶到门前,公孙启迅疾亮出夜明珠。上官如法施为,把门打开,屋子里竟然没有人。灵姑略一检视,道:

 “有人从这里出去了,留神!”蓦扬玉掌,速疾点向右壁暗纽,一副壁画,着指下沉,出来一个门户,各级高五,左折上升。公孙启走先,吕冰随后,六个人小心翼翼,走了上去,忽听上边一个女声欢呼道:

 “三姐,大哥果然在这儿。”公孙启仰视,发现另一石室,秀秀正站立门边,杜芸一组的几个人,也陆续了出来,公孙启道:

 “还有谁来了?”杜芸道:

 “还有二姐,她们是从正面进来的,可能在前边。”灵姑欢呼道:

 “我看到她们了,咦,怎么往外出跑,追谁?”原来这间石室,正是机要室,她一进来,就发现了特殊装置,即刻就把折光镜取了出来,恰正发现晓梅那组人,破墙出困,往外飞奔而去。

 公孙启飞步到达灵姑身边,接过折光镜,仅仅看到金逊和齐云鹏的背影,几晃杳失去向,道:

 “先不管她们,少侠请过来,你看囚室在什么位置?”上官走了过去,他知道囚室的位置和方向,从折光镜中,很快就找到了,囚监已毁,人已不见,赞叹的说道:

 “家父大概遇救了,这是什么镜子,怎么能透视那么远,咦!这不是范凤那个畜牲?”心事去了一大半,尽管还不能确切证实,心情已经轻松很多了,立刻就把折光镜还给公孙启。镜中此刻所映出景象,正有一个男人在拷打一个女人。

 男人身材背影,都像范凤,手里拿着一皮鞭,似在拷问什么事,此时此地还有心情打人,情节料必十分严重。女人被缚在一个木桩上,乌丝蓬,头垂得很低,身上的衣服,已经被打得破烂不堪,成了一条一缕的了,脸向外,但已为发所遮,看不出是谁?庄?李玉珠?公孙启首先就想到了这两个人,一颗心不砰砰的狂跳,急道:

 “芸妹,灵妹,你们来看那个女人是谁?”杜芸看不出来,灵姑却忐忑的说道:

 “会不会是三师姐,发现小师妹被掳,把她暗地放走,遭致小贼的怒打,二师姐你再看看。”慧庄只看一眼,惊道:

 “大概是玉珠,不好,小师妹去了,跟小贼打了起来,她怎是对手,我们快去接应。”语毕便待往外闯。还等她说,公孙启早已领吕冰,由上官带路,先走了,杜芸即刻唤住她,道:

 “启哥已去,临走待我,说这间石室是中枢重地,小贼发号施令,多半就在此处,等会或许回来,叫我们守在这里,一面详查中情况,一面等捉活的,向大嫂和灵妹,尽快查明室中有无鬼祟,向大哥和彭弟夫妇,守住那个门,放进不放出。”慧庄和灵姑,分头搜查,向准守在门外,彭化秀秀守在屋里。卧室里边的机密也给揭穿了,慧庄和灵姑,更从上深入地下,搜出与左右两间卫星室的脉络相连,上下进出的种种秘密,然后恢复原状,回到室内。

 杜芸就折光镜中,凡是有光亮,可以看到的地方,也续有发现。几个人各就所见,匆促换了一下意见,重新作了安排,屋子外边,丝毫不动,屋子里边,却全变了样,并将夜明珠全部摘下,掩去光辉。范凤不回来便罢,如果回来,太阿倒持,容易转势,机要室便是他为自己掘好的坟墓。

 珠光一熄,屋子里黑如墨漆,折光镜中所见到的景象,反而愈为明朗而清晰。庄师门三招护命保身,威力无尽的剑法,不仅未能伤着范凤毫发,反被小贼用手中皮鞭,从容化解,险些还把宝剑卷掉。杜芸为她捏了一把汗,灵姑情不自地更惊吓得呼出一声“啊”悬虑地说道:

 “启哥怎还没到,小师妹也真糊涂,既已困,怎不去知会大家一声,她一个人怎能…”慧庄截口道:

 “情况怎么样?让我看一下。”折光镜不过半尺多大,镜面更小,勉勉强强也只能两个人看,还得脸贴着脸,她听得心惊跳,忍不住要看。灵姑躲开了,慧庄目光刚对正镜面,就叫了起来。

 “眼睛都被鞭梢打瞎了,好毒的心肠!”灵姑惊问道:

 “小师妹受伤了?”杜芸接口道:

 “可不是,妹已被小贼退,现在看不到了,向大嫂说的,是那个毒打的女子。左眼已瞎,眼珠子还吊在眼眶上,脸血污,看样子面容也毁了,看不出来是谁。”原来镜中景象已变。灵姑顿足道:

 “一定是三师妹,要不然,小师妹为什么这样冒死拼命,启哥现在何处?如果再赶不到,唉…”她不忍再往下说。秀秀等几个离着较远的人,看不到镜中情况,听了也觉心惊胆战,惶悚难安。

 她们现在已是情感交流,血相连,全都扯得上亲戚关系,任何一人有了危险,全部异常关心,蓦的,一声暴响,机要室也受到了影响,发生了一阵摇撼,隐隐约约还听到了惨号声。大家的心弦,又是一紧。灵姑惊问道:

 “是不是启哥他们遇伏了?我应该跟去。”杜芸已把镜面移向旁处,正在到处搜,半天恨声道:

 “小贼真阴险,珠光已悉数隐去,什么都看不到了。”蓦生警惕,又道:

 “大家留神,提防小贼趁黑摸回来。”气氛顿呈空前紧张。

 静得让人有点害怕。尽管看不到,杜芸仍不放松搜查,频频移动折光镜,希望能够再有发现。

 静寂中,听觉却相对的提高了。断断续续,传来几处博斗与喝叱。小菊悄声道:

 “是不是二姐她们又回来了,好象三四处都在打?”杜芸道:

 “可能,但也可能是别人,今夜来的似乎不止我们一路,别发生误会才好!”黑暗中的光线中,敌意全很高,她的顾虑并非不可能。缓慢移动中,折光镜上忽然现出一处亮光,仅仅一闪,很快的又隐去了,只听杜芸说道:

 “又一个陌生女子,几乎被暗算!”她说得很简略,大家听不懂,但显而易见,找范凤晦气的,确确实实不只一路仇家。

 慧庄正在凝神谛听声响,一时疏忽,失去了机会,本能地仍旧扭头一瞥。就有那么巧,镜面又亮了,显出来一个老人,闪身进了议事厅,似乎对于中设置,非常熟悉,开启一个暗门,一晃而入,消失踪影,珠光亦随之隐没,不觉谂道:

 “怎么会是金神君?”她在神兵涧二十多年,虽然隐身二层,但从折光镜中,看到毒臂神魔金星石的面影,何止一次?是以一眼即能认出。杜芸道:

 “也许是小贼改扮的,往这边来了,小心!”  m.wXiaN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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