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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5 真心真情
 瓦儿坐在沁梅园,一个下午都未从吧吧带来的震惊中回复。

 园子里有些空凉,宫女们有的在细心打扫园子,有的在厢房里花,看起来繁忙,她却只想到吧吧。或许应该叫筱水——她视为姐妹的女子,藏着一身秘密,怀着诡异目的…

 瓦儿重重地甩头,夏日里,指尖冰凉,微微颤抖。

 欺骗与辜负,令她觉得好疼。不愿多想,吧吧隐姓埋名潜伏在自己身边到底做过些什么?只怕揭开谜底,真相让人更加伤心。

 她绞织着手指,为何…为何心的一角隐隐痛,还冒着莫名的酸涩?极力回避,银翟与宁美人亲密的姿态如水泡般咕噜咕噜窜出来,原来…即使她怎么不愿承认,也无法改变心里其实有在乎着那人…那人曾经狠狠伤害过她,她誓要亲手杀他报仇,为了冀哥哥,她又从矛盾中破茧而出学会原谅,但,那样深沉的恨,冷彻心扉的痛,她还忘不了…

 恨,也是一种在乎,而强烈的恨所造成的在乎,恐怕一生无法逃避吧!

 深一口气,瓦儿起身,不顾宫女们一路的行礼,急急走向颐和宫。

 御书房内,银冀刚服完药,青龙、白虎等从外面调查归来,正在报告,听得门外克达的声音传来:“禀王,郡主到。”

 “让郡主进来。”

 青龙与白虎立即施礼想退隐下去,银冀摆手,示意无碍。

 “冀哥哥…”房内两位素未谋面的黑衣侍卫让她顿时了声,立在门口进退两难。

 银冀朝她微笑,招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,介绍道:“这两位是王族忠实的护卫,虽未正式打个照面,但他们很多次都在暗中保护你。”他不介意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,青龙、白虎多少明白大王的心思,恭敬地朝瓦儿拱手。

 瓦儿收住惊疑,也朝他们点点头,转头道:“冀哥哥正在谈重要事吧,我先告退不打扰你们了。”

 银冀一把握住她的手,摇头:“无妨,就坐这吧。”

 青龙重新禀告:“阁王此番星回节的宴邀,大王定要小心,蒙舍国最近有些蠢蠢动,似乎与刖夙边疆关系紧张。”

 白虎道:“今已将刖夙细查出,押入大牢,请大王定夺。”

 银冀静静听着,脸色不变。瓦儿听出些端倪,有些惊骇:“竟有细在王宫中?那岂不危险?”银冀拍拍她手背,安慰道:“不必担心,我们平时比较谨慎,不会让重要信息外的。何况,哪座王宫没有他国的内应呢?有隐衣护卫在此,有几个细根本不足为惧。”

 “是的,郡主,某些时刻他们还可以反为我们所利用。”青龙道。

 瓦儿道:“我明白了,这便是政上的策略,反行其道。冀哥哥,你在王陵中的日子…由翟王爷掌管朝政,此消息不是也传去了各国?”

 银冀微微一笑:“北诏与我国结盟修好,蒙舍、刖夙的确听闻我重病,想趁火打劫,不过,我们的翟王爷又岂是一般人物?他将这些小纷处理得很好。所以,瓦儿不必多虑,蒙舍虽强大,但还不敢冒然进攻,四诏互相牵制着的。”言语之中,透出对银翟的欣赏与赞叹,让瓦儿指尖一抖,心口又紧缩起来。

 青龙道:“大王,还有一事不可不防。宫内外出现了神秘黑衣人,似是刺客又不是,属下们追查了一段时,现他们并非他诏细,个个身手不凡,但身份不明。”

 瓦儿看银冀敛住了笑,也为之紧张起来。

 银冀抿道:“多派人手查探!本王听说刖夙、北诏也有过出现神秘黑衣人,敢在几国之间潜伏,这背后定有不可小觑的阴谋。”

 “是,属下遵命。”

 “好了,你们先退下,将此事与翟王爷商量商量吧。”

 “是。”

 青龙、白虎悄然离去后,瓦儿才起身,一双清澈双目不解地凝望着银冀。银冀将她拥入怀中,爱怜地点点她的额头,笑道:“怎么这么安静?听到这些报告,你开始担心了?”

 瓦儿仰起小脸,道:“冀哥哥是有意让我听到这些报告么?”

 他抚过她的长,眸子里多了抹沉重:“瓦儿,将来若要做国妃,迟早要参与朝政的,只是…你喜欢么?”

 瓦儿眼窝一热,双瞳闪闪亮:“冀哥哥是说…要立我为国妃?”

 “恩,你不是一直立志做国妃么?”

 是啊,做国妃,从小的心愿,多年的渴盼,她终于要等到那一天了。忽然,想到了什么,她脸色一暗,变得严肃:“冀哥哥,国妃与否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与你相守。你若为王,我希望自己是妃,你若是农夫,那我便做村姑。不过…月容与安然怎么办?”

 银冀眼眸顿时深幽起来,抿道:“她们结伴去了南音寺,想来对我已伤心绝望。今生是我负她们,不知如何用有生之来弥补?”

 瓦儿低叹:“唉!也是我负了她们…她们也是执着之人,失了心,便失去了一切,空成悲。感谢老天,我比他们幸运,每次看到她们,我心中难过…”

 银冀吻过她的丝,轻声道:“弱水三千,只取一瓢。感情无法勉强,即使我是君王也无能为力,所以,我们不如坦然面对吧。”

 “恩。”

 坦然二字,岂是那般容易?宽阔的心怀、高雅的气度才能将恩怨情仇彻底化为清风,只是几人能做到?

 “冀哥哥…”御书房很安静,想到筱水与银翟,瓦儿的声音多着些许鼻音。

 银冀抬起她的下巴,皱起了眉头:“怎么了?”

 她心口痛,见到银冀一脸忧心,将舌尖话语了下去,眨去泪花笑道:“噢,我是想到你要去蒙舍,担心不舍罢了。”

 “我答应你,会平安回来的。”

 “那个…”

 “怎么了?”

 “冀哥哥…”

 好几句话盘旋在舌尖,她思索着如何不影响到他的心情,犹豫半天最后化作一朵隐含忧虑的笑花。“冀哥哥,吧吧回宫了。”

 “好啊,她回宫了,可以陪伴你。你怎么好象不开心?”银冀细细观察她的神情,手臂紧了紧,莫非吧吧的身份出了破绽,伤了瓦儿?如若那样,他定当不饶!

 瓦儿连连摇头:“不是,我当然开心…冀哥哥,你一定不知道,吧吧竟然很喜欢翟。我想,冀哥哥或许可以下道旨,将吧吧赐给翟做妃子…好么?”

 银冀看进她眸底的哀伤,有些明白了,当下又心疼又疑惑:“吧吧是个不错的女子,但是翟若不喜欢她,我便不能下旨,否则王宫中又多了一个安然与月容。”

 瓦儿僵住身子,她怎忘记了,感情根本无法勉强,对于翟这种男人而言,一相情愿只会种下苦果。可是,为何看他与其他女子燕好,自己也会觉得难受呢?将手勾上银冀的脖子,瓦儿闭上眼睛:“你说得对,是我太凭感情用事了。”

 “瓦儿,你真没其他事?若有事,定要告诉我。”

 “会的,我从未瞒过冀哥哥什么事呢。”瓦儿挤出笑容,决定不让银冀为自己担心,也不愿让吧吧受到惩罚。

 “唉!”银冀心如明镜,有所觉察。

 “冀哥哥,你别叹气,有翟帮你,无论是江山大统还是银氏血脉,都有人为你分担了。”也许,这就是银翟存在的价值,对冀哥哥如此重要,瓦儿自心口吐出长长一口气,像要得到抚慰般主动吻上最爱的男人。

 银冀的黑眸被光彩照亮,蓝色幽光若隐若现,很快被氤氲之覆盖。

 这夜,窗外雾渐浓,百花在清风中散香气。

 烛光摇曳,红罗帐中,两颗心紧紧相映。

 宵几度,待人珍惜,他与她将多年的爱恋,尽情释放在无悔的绵中。

 而这夜,颐华宫,久未出现的竹萧之声幽幽吹响,悲沉忧伤,像一深情诉说的哀歌。萧声响了一夜,侍卫、宫女无一人敢靠近,待到天边出现第一线曙光之时,只听一声闷响,竹萧化为了支离碎片。

 吹萧的白衣男人,对着宫殿的上空呆立片刻,将半张银色面具入怀中,一甩长袍,踩着毅然的步子向宫外行去。

 *

 农历的七月,头当顶,晴空耀目,直照进人的心底。阳光透过娇的花枝洒开一地碎影明媚,绿色舒展,榆槐成荫,浓浓翠翠已是秀园。

 这样的日子,距离星回节不过十,银暝国的年轻君王身着银色王袍,身后跟随着精心挑选的大内侍卫,在群臣朝拜中,坐上尊贵的马车。马车缓缓南行,载着臣子们对安定生活的希望,载着瓦儿对他心的祈祷与祝福,踏上蒙舍之路。

 瓦儿久久站立在宫门外,直到护拥着马车的一行队伍完全消失,还舍不得收回目光。银冀走了,她的心随之上路,遥遥陪伴。感觉两道视线穿过烈下的空气,落在自己身上,她猛然回头,对上一双深沉黑眸,纠结的情绪瞬间涌遍全身。

 是他,他回来了。

 可恶!冀哥哥走了,他却回来了,他不知道冀哥哥离去前还在念着他吗?这人怎么总是这般惹人心烦…

 她不理他,郁闷地扭过头,径自走回沁梅苑。远远地,她知道,他跟来了。

 阳光炎炎,过了回廊半洒入庭院,窗户处一片凉。瓦儿笔直地站立于窗前,极力将怒气忍下,等着他开口。

 十来未见,银翟俊容里有些沧桑与疲惫,英的眉间多了道浅浅的褶皱。他深深地注视她,视线比窗外阳光还要灼热,看得她脊背逐渐颤。她豁然转身,不悦地责问:“你总是这么莫名其妙,想消失就消失,想出现就出现,你可知道冀哥哥有事也不能找你,去蒙舍都不安心。”

 银翟在她转身时,飞快敛去眼中深意,淡淡撇:“放心,我与冀有将事情交接和安排,他离开得很放心。”

 瓦儿不信:“什么时候的事?你都不在宫中,冀哥哥哪有机会与你交接…”

 银翟淡笑,眉宇间的褶皱不复存在,道:“我回来四五了。”

 “啊?”瓦儿的瞳孔缩了缩。

 银翟默默看她,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,瓦儿急地闪开,微微了呼吸。重新镇定下来,她再次将目光上他,道:“是真的?”

 “你信过我吗?”他问,嗓音低沉而紧绷。

 “我…”她哑然。

 他目光坚定深邃,与冀哥哥一样酝藏着无限的智慧与沉着,只是细看又有种让人心疼的忧伤。忧伤一闪而逝,他不习惯表,掩饰得极好。吧吧那句刻意被忽略的话不期然浮上来——“你宁可要别的女人也不要我们…那么郡主呢?难道你连郡主都不爱了么?”

 他爱她?

 天!瓦儿脚底一虚,几乎站立不稳,无法想象他会爱自己,一定是吧吧搞错了…抑住纷,她颤动地看他。

 他俊颜如玉,眸底淡然一片,适才的忧伤如大海冲刷后的沙地,变得平静无痕,让她以为自己只是眼花。

 “唉!你信过我吗?”他沉声再问。叹息中,是难言的酸楚,一点点浸透在心房最脆薄的地方,化做一片苦涩,溢了每寸角落。终此一生,不能挣脱的牵绊,他们都清楚,却以不同的方式想去忘却。有些事,本就是该忘却的。

 瓦儿轻扯瓣,低低道:“我信冀哥哥。”

 原来,她从来都没信过自己。也对,曾经那么多的伤害和痛恨,咬牙切齿的誓言…

 黑瞳暗了暗,银翟目光柔和锁住她,声音沙哑:“以后,也学着信任我,我不会让你失望。”

 瓦儿垂下眼睫,狠了一口气,问:“吧吧与你是什么关系?”

 银翟担忧地看她:“她是我师妹。这些日子,你不肯见她,她很难过。”

 瓦儿伤痛替,神色青白惨恻,不自觉咬起瓣:“你、方旋和吧吧是一伙的?你们最初进宫都是为了报复?不不…或许是为了更大的阴谋?”

 银翟想抚去她脸上的受伤,却只能将手指紧紧收在身侧,眉头纠结:“其间太多隐情,无法一一解释。但我誓无论曾经怎样,全部都已过去了。瓦儿…很抱歉我们都伤害了你,如果可以重来,我们…”

 “别说以前了。”瓦儿猛然侧头,转向窗外,她好不容易忘却的伤痛,因吧吧、因他的话再次划开,仿佛看到伤口又冒出鲜血来。沉默下来,她才转头,却直直撞进如夜空般深沉浩瀚的黑眸里。

 他的眼神来不及隐藏,他的哀伤瞬间如水将她的心包围,这样的男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哀伤…她突然自己什么疼痛都表达不出,只觉曾经的伤害顷刻间离自己好远好远…远得只能看到对方黑眸里急掩饰的哀伤。

 那哀伤很快被他隐藏起来,迅裹上一层密不透风的保护层。可是,仅是她看到的那一瞬,难以言预的哀伤眼神都蕴涵着强大的力量,让她连呼吸都变得紧窒。

 原来他这样冷漠残酷的男人也会心痛,也会哀伤…他的哀伤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浓,还要悲,仿佛沉入海底永远不会翻转的巨石,沉沉坠入,死死住;又仿佛黑空里坠落的星星,失去了方向,漫无目标地划向不知名的黑暗…

 她受伤时,仍会爱会恨。他好象从挣扎中困,带着无法释然的绝望…

 瓦儿继续盯着银翟,心掀起了狂风巨。她连续深呼吸两三次,话出口显得云淡风清“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吧。冀哥哥相信你,我也原谅了你…而吧吧,无论她从前做过什么,我想…我还是会相信她!”

 “瓦儿…”银翟刹时哽咽,欣喜得有股落泪的冲动。在他以前所未有的狼狈掩饰哀伤之时,她说了什么…

 他没听错,她原谅了他,亲口说原谅了他!不再仇恨,不再躲避,以包容和忘却来原谅了他。

 体内热血沸腾,尽情咆哮尽情挥洒,那是喜悦的兴奋的冲动,每一次滚动都象征着他的狂喜。他头一次有了呐喊的冲动,想把心中的开心喊出来…

 潇潇红木,落英翩翩,心从未如此激动过,像大海的波涛一波一波冲击着海滩的礁石,礁石虽硬,但波涛轻柔而有力,每一次冲击都会在礁石身上留下痕迹。痕迹上的丝丝点点,积月累,长此以往,终不可灭。

 他想冲上去抱住她,将她狠狠箍入怀中,融进自己的血骨中。想握她的小手,亲她的丝,吻她的双…一步之遥,咫尺天涯,两人相望,不约而同了眼睛,朦胧中,佳人如雪,清雅动人。他将手紧握成拳,克制自己,身形站得更加拔笔直,仿佛这样才可以增添冷静自持的力量。

 瓦儿注视着他,眼神没有逃避,清晰看到那双黑眸底处的激动、狂喜及隐忍。半晌,她缓缓出一抹浅笑,绰约淡雅处偏偏摄人心魂。银翟震动,只觉眼前一朵粉红的梅花正在绽放,身姿冰清柔美,又傲然而立,眼前佳人如雪如梦,他无法也无力采撷她。

 一抹浅笑,一声轻言,多少恩怨情仇,化为一缕清风,吹进二人心底,翻滚搅动的心湖从此变得宁静。

 外面骄似火,心也炙烈似火,此时此刻,他们的眼中正有沁凉的清凉缓缓动,映得眼眸分外明亮闪耀。

 终于,不知道对视了多久,银翟抑制不住渴望,将手小心地、轻轻地握住她的。瓦儿微惊,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,随即水眸闪出晶亮水光。

 他动了动喉咙,好听的声音无比诚挚:“谢谢你。”

 她的浅笑扩大,变得淡然而坚定:“以后,我们好好帮助冀哥哥。”

 “我们”——她说的是“我们”银翟握紧她,黑眸明亮起来,毫不犹豫地点头:“一定会的,他是我们最重要的人!”

 瓦儿和银冀怎会知道,在他冷酷的心被一丝丝温暖感动,仇恨被爱一点点驱散之后,他已毅然选择了帮助他们。因为不仅是银冀,还有瓦儿也同样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。

 为了他们,他可以出生入死;为了他们,他宛如新生。有了他们,他不再彷徨孤独,有了他们,他的生命才幸福完整。

 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,但有爱才是生命的真谛,无论哪种爱,主宰着生命,世界都会充阳光,变得清新透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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