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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章 算学馆里的齐粟娘[一]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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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朝堂里的动静越来越大,连震云却无暇理会,他接了桂姐儿写来的家信,不等江苏漕帮的五纲漕船开到通州张家湾码头,已是匆匆出了京城,夜兼程,向扬州而回。

 京城双虹院中,齐粟娘坐在炕桌上,一脸担忧,“海静生了场大病,我看莲香在信里写得极是惶怕,大当家也是赶着回了扬州,还带着同仁堂崔大夫一同回去…”

 比儿从齐粟娘手中接过莲香信函,细细看了半会,“,奴婢看着海静的病虽是重,好似也稳下来了。但莲夫人字里行间,尽是害怕恐慌之意——奴婢以为,总是有些缘故才是。”

 齐粟娘一愣,“你的意思是,海静这病儿和莲香…?”

 比儿摇了摇头,“奴婢也拿不准,一则是隔得太远,二则连大当家后宅里现下必是的。连大当家扶了两个偏房,抬了三个侍妾进府,后宅里的主子们一多,正是要立规矩的时候,偏偏连大当家正巧上京,大管事和二管事跟出来。”

 齐粟娘慢慢点了头,“确是如此,没得个规矩,后宅里也安稳不了,莲香若是能得住——”

 比儿看了齐粟娘一眼,轻声。道:“莲夫人底儿不足,又不够得宠,做偏房倒也罢了,做正室怕是不住。后宅里只要一,什么事儿都能出。”顿了顿,“大爷府里,已经是算好了。大*是大爷心头上的人,又是书香门第小姐出身,抬进来的尽是行院里头的歌ji一,小事儿免不了,大事儿不会出。”

 齐粟娘叹了口气,“你说得是。哥哥。府里再,只要嫂子容得下,也没人敢去动彩云肚子里的孩子。”

 比儿突又笑了起来,福了一福,“。奴婢不怕怪罪,多亏是宫里头侍候出来的,又是十四爷门下的人,身价儿高。大爷当初挑了奴婢过来,想给爷做妾生儿子,也是看着奴婢没有底儿,闹不出来…”

 齐粟娘苦笑着,喃喃道:“我何尝不明白,当初我不过。是个不能见天的逃奴。底儿怕是还不如行院里的姐儿们和园子里的戏子。若是没有爹娘收我做女儿,婆婆订下我做媳妇,皇上看着陈大哥把我送到皇太后跟前侍候——我哪里又能做安安稳稳做正室嫡——”

 “说什么——”比儿听得她含糊低语,不由问道。

 齐粟娘抬起头来,伸手握住比儿的手,慢慢拍着,“若。是没有十四爷护着我,成亲七年,这府里早不知进了多少比我有底的妾室…”

 比儿正要安慰,外头突地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。声,“,宫里算学鸿文馆差人来,诚亲王召进宫一趟。”

 陈府里的马车。出了西直门大街,一路驶向了紫城。

 齐粟娘穿着宝蓝色喜鹊登梅十八镶旗袍,青缎小银扁方,左右各金钗碧簪,踩着短花盆底水蓝绣鞋,一步一摇进了毓庆宫左近的算学馆,甩帕子施礼,“臣妇给三爷请安。”

 三阿哥笑道:“起来罢。皇上说你是女塾师,如今我也要叫你做先生了,你过来看看,给他们说说西洋虚拟法。皇上和陈变之都不在,实在是没办法了。”

 齐粟娘从太监手中接过《梅氏算学丛书》,何图华领着宗文格、讷定苏等八人齐齐施礼道:“先生。”

 齐粟娘惊了一跳,连忙侧身以避,“妾身不敢。”

 三阿哥看着齐粟娘不敢上师座,侧身站在桌边,给何图华等人讲解西洋虚拟法,微微一笑,“…规矩儿倒是足…知道分寸…”

 饶是西洋虚拟法远不算是高深之术,齐粟娘还是讲得口干舌燥,才让何图华、宗文格、讷定苏三人理会,其他几人尚是半知半解。

 眼见得太阳西沉,诚亲王笑道:“今就这样罢,陈夫人且回去,明老时辰我再差人去接。”又笑道:“陈夫人要紧把何图华教明白了,他可是陈大人的得意弟子,只等他学会了虚拟法、三角推论法,马上就要去直隶跟着巡河。”

 何图华本是众人中最出众的,齐粟娘难免也对他另眼相看,如今听得是陈演极爱,落足目力打量。只见这何图华二十左右,红齿白,文质彬彬,因是旗贵勋出身,年纪轻轻便是五品司官,一身石青朝袍穿得整整齐齐。他见得齐粟娘看过来,又恭敬施了一礼,“ 师母。”

 齐粟娘笑了出来,这回却没躲开,“何大人多礼。”

 何图华弯拱手,头不敢抬,一路把齐粟娘送到了算学馆门口,齐粟娘连忙谢了,请着他回去。

 齐粟娘走在宫道上,回头看着仍在石阶上弯拱手的何图华,又是笑又叹。

 皇帝不在,宫门前人迹稀少,只有零落落的太监引着主子们进出,齐粟娘登上马车前,便见得有太监引着主子出来,远远看着,是四爷、八爷几位办事阿哥们的身影。

 齐粟娘坐在马车里,一边奇怪着四爷和八爷怎的走在一块儿,一边回了家。

 第二天一早,齐粟娘便去了齐强府里看沈月枝和彩云。

 “没料到那样的旗贵介如此尊奉儒礼。”齐粟娘坐在沈月枝房里,一边喝茶一边笑道,“我看着他弯着不抬头的样子,都替他酸。”

 沈月枝笑了出来,“皇上尊奉儒礼,旗里的有些才识的自然易得青睐。你说的这个何图华我也听说过,好像是钮钴碌氏的子弟,出生还在董鄂氏之上。皇上格外看重些。听说和四爷府里也有亲。”

 齐粟娘笑了出来,“想也是如此,我还在奇怪,我们家的爷什么时候有个得意弟子了,怕是皇上的得意弟子才对。”

 两人笑谈了一会,齐粟娘因着担心晌午后宫里来人接,也不用饭,便辞别回会馆。沈月枝要送,齐粟娘笑着将她留在了院子门口。

 齐粟娘带着比儿一路向二门外走去,却见得月钩儿院子里传来隐约的骂声,“哪里来的奴才yin妇!挑唆得爷们颠三倒四,倒欺负到老娘头上!”

 齐粟娘眉头一皱,“月钩儿骂谁呢?”隐约听得有人劝着,“…这媳妇子不是一般…”

 “我呸!从他爷身上拉下来的媳妇,自然是不一般!甚的好老婆,也不枉叫他汉子这样挟制,这个差那个差都让他汉子去,这府里的正经奴才倒去不成!老娘也不是个饶人的!我若叫这奴才yin妇还吊在齐家,也不算个姨娘!”

 “…姨替奴婢的男人作主…”

 齐粟娘脚步一顿,正要向月钩儿房里去,比儿劝道:“,时辰到了,那宫里不定什么时候来接,三阿哥昨儿已是和说了,必不能叫三阿哥等的。”

 齐粟娘叹了口气,“你打听打听,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一路回了江浙会馆,没料到诚亲王跟前的荣喜儿倒比昨还来得早,正在门口撞上,立时接着去了。

 齐粟娘未来得及换旗装,穿着一身翠蓝大洋莲衫,凤尾碎金百折裙,跟着荣喜儿进了算学馆的门。

 她正要行福礼请安,却见得一抹明黄人影,顿时骇住,连了两口吐沫,“臣妇…臣妇给太子爷请安,给三爷请安。”

 太子爷正和何图华等人说话,闻声看了过来,打量了半会,“老三,她是?”

 诚亲王笑道:“太子爷不记得了?他是陈变之的室齐氏,当初在宫里侍候过皇太后。”

 太子爷一愣,“竟是她?”又看了几眼,“起来罢。”转头笑道:“我记得皇阿玛当年夸她算学好,比咱们都强,特意使着她去震服西洋教士。这会子,你叫她来是给他们说算学?”

 诚亲王点头苦笑,“若是咱们这边的算术我还能勉强教教,皇上偏偏要教他们西洋算学,我的老底儿都掏空了,还差得十万八千里。平里是陈变之教,皇上有闲时也教教,现下都不在,只有叫她来了。”

 太子爷点了点头,挥挥手,“你们开始,该怎么样就怎么样。”

 齐粟娘眼角瞟着宝座上那一抹明黄身影,只觉背上汗儿直竖,不论是不是误会,她对太子的害怕从畅园,到九皇子府,再到御船上,就从没有停止过。

 当初太子被废,她躲在扬州府衙后宅内室里天喜地三呼万岁,没料到不到一年,又被皇上复立。

 她想到此处,心中忍不住暗叹,八爷再厉害,府里只有一个嫡和几个侍妾,也没听说过为女死人命的事儿。以她的小识见儿,横看竖看,她都觉着八爷比太子爷更有帝王相…

 诚亲王看着齐粟娘一边抹着汗,一边吭吭哧哧地讲解,把何图华几人说得如坠云雾。不一会太子爷起身去了,她立时精神抖擞,口齿伶俐,不笑了出来。

 站在诚亲王身边的荣喜儿悄声道:“陈夫人怕还是记得畅园里头的事儿呢。”顿了顿,“奴才听说,如今九爷府在江南那边的生意,全在这位陈夫人手里…”

 诚亲王微微冷笑,“没见着太子爷盯着她看了半会?难不成还是看着她如今出落了?老十四当初胡折腾,竟是收了个好奴才…”  M.wxIan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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